一天

窗外下着雨，阴沉沉看不到尽头。这样的天气适合窝在被窝里，躺床上漫无目的地翻书，十八世纪的浪漫小说，民国回忆录，一本从未听过名字的南美诗人的诗集。不知不觉到了中午，起床洗漱前刷几页微博，好友分组没几条更新⋯⋯原来朋友们今天都上班，今天星期二。该起床了。中午像早晨一样，世界懒洋洋的。这样的场景出现过多次，在你去过的不同地方，在这条时间的河里，一起涌到今天。无论过去多少天，无论你到过哪里，它们统统又回到这个地方。这个时间的你，串起过去和现在——你的全部历史。

这个场景在梦里出现过，灰白色的梦。这感觉，似曾相识。

掀开窗帘，打开窗户，一股湿气扑进来。洗脸刷牙，烧壶热水，泡一杯香飘飘，想到环绕地球两圈其中有你的贡献，你不禁有些自豪。关上窗，拉起窗帘，在电脑上打开LessDJ，私人兆赫播放着Lene Marlin，Elton John，Keren Ann，甚至还有多年没有听过的John Denver⋯你想起多年以前，没心没肺地听着Annie's Song，Sunshine On My Shoulders，第一次在回忆里找到阳光。今天，不就是将来的回忆吗？你有些恨自己。

关掉音乐，看电影。电脑里只有一部电影：One Day！July 15th, for 20 Years. 如果可以记住每年的同一天自己都在做些什么，那一定是件很有意思的事。这像在网上找到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，从同一个时间的起点，你们后来走上不同的人生。你忽然想这个世界六十亿人当中，一定有一张脸和你是最接近的。这个发现让你有些震撼。你喝下一口香飘飘。

你不能完全理解，在故事开始，是什么样神奇的力量让Dexter和Emma作出约定。为什么他们二十年后才走到一起。电影的神奇之处在于，它将漫长的人生浓缩在短短两个小时。一部电影用三个小时讲述人的一生，你都觉得太长了。肖申克的“救赎”，在电影里只需要背景音乐下几组镜头的迅速切换，春夏秋冬的伏案苦读，剃掉的胡子又如野草般长出来；叶子落下，燕子归来。你吃着可比克薯片，很快看到屏幕下方淡出文字：10 Years Later⋯⋯在电影里，你五分钟看完屌丝十年奋斗得来的逆袭。在生活里，十年太长，而且没有观众，没有背景音乐。你只是缺乏耐心。

卡瓦菲斯说：“你既已毁掉你的生活，在这小小的角落，你便已经毁掉了它，在整个世界。”（The City -C.P.Cavafy 1910）

你既已毁掉今天，在这小小的时刻，你便已经毁掉了它，在整个一生。我决定出去走走，一天没有像样地吃东西，已经有些饿。拿着伞走出酒店，附近是开发区，吃饭地方不多。傍晚时分，路上行人少。走了大概20分钟，只看到两家全国性连锁餐饮巨无霸：兰州拉面和沙县小吃。我都不喜欢。于是改往回走，酒店附近似乎有一家火锅店，回去吃火锅。

上了二楼火锅店，人有些少。我挑一个人少的位置坐下，要了一份菌王养生锅底。火锅的配菜都切好放在小盘子里，顾客座位正对一条循环的传送带，盛菜的小盘子放在传送带上转动，任君挑选。吃着，忽然一位五十多岁服务员老阿姨凑到我面前，说着我不懂的无锡话，我回答不懂。她又重复一遍。我说对不起，还是不懂。她改用不怎么熟练的普通话说：你吃不吃羊肉？我点头说来点儿。她说好，那我去厨房拿过来。没一会儿，她端着三盘羊肉过来，还说不够的话我再拿一些过来。这段平常的小插曲，让我有些感动！（PS：由于是自助火锅，放在传送带上的牛肉羊肉这些比较好的菜，到下游常常已经没有了。）

吃完往住处走，我回想起Dexter和Emma的故事。他们这二十年其实只有两天：7月15日和其它的日子，而对Dexter，从此生活只有其它的日子。